【方王】Morning Call
Summary：方士谦退役了，于是王杰希需要重新找一个能叫他起床的人。
01
王杰希花了会儿时间，迷迷糊糊辨认出那急促又突兀的声音并非梦境，而是货真价实地来自他的耳边。他半眯着眼，伸出一只胳膊扫荡床头捞过手机，看也不看熟稔地按了接听键。
“方士谦你有病吧？这才几点……”
“……”
那头意料之外的沉默让王杰希只花了半秒钟便清醒了过来。
他缓缓将手机举到眼前，屏幕上“余老板”三个大字正在黑暗中奕奕地闪烁着。
王杰希又重新把手机放到了耳朵旁。
“……抱歉。”
“没、没事……”电话里传来一声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那王队您还需要我过半个小时叫您起床吗？”
“不用了，谢谢。”
王杰希挂了电话，却没起身。他将自己沉在柔软坚实的床垫里，视线一转不转地盯着天花板。上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吊灯应该还是刚买完房子到处选家具的时候。当时他站在家具城，兴致勃勃地拍了水晶球吊灯的照片发给方士谦准备挨夸，对方的消息没半分钟就回了过来。
防风：你是准备开ktv吗
后来正式搬了家，王杰希才发现自己精心挑选的家具们完全无用武之地——一周七天他四个晚上都住在微草宿舍。虽然托了队长单人间的福，让他免于和一群汗腺和精力一样旺盛的年轻小伙子们互闻脚臭以示友好，但作为一个从幼儿园起就实力雄厚的资深起床困难户，王杰希每天的起床时间和晨间占卜一样玄学。训练室里，方士谦被王杰希一双刚睡醒格外明显的大小眼盯着做手操只觉得毛骨悚然，眼前还有一头来不及整理的乱毛晃来晃去，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揪了人的外套拎出门：
“明天早上七点我叫你起床。”
王杰希把眼睛睁成了一样大。
“你周末回家，所以周一早上我提前半个小时给你打电话。”
王杰希低下头，陷入了沉思。正当方士谦以为他要拒绝拳头已经开始发硬时，王杰希开口了：
“我一般要叫两次才能起来。”他神色严肃地解释，“你看，就像烤箱用之前要预热一样，你先叫我一次让我知道我马上要起床了，这样第二次我才能起得来。”
方士谦的拳头彻底硬了。
于是他开始了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叫王杰希的生活，每逢周一还要再提前半个钟，挣扎着拿手机时都能听见隔壁刚退休的大爷在楼下精神矍铄地做广播体操。
所以今天早上那通明显提前不少的电话响起时，王杰希还以为是方士谦秉承着伤人八百自损一千的忘我精神来报复他。不得不说，他对方士谦的认知准确又深刻，如果方士谦还在的话，大概确实会这样做吧。
如果他还在的话。
王杰希又睁着眼睛躺了十分钟才慢吞吞起身。刷牙，洗脸，乎乎头发，换上两个月没穿过柔顺剂味道浓郁的微草队服，穿好袜子，玄关换上鞋。
离开前他转身看了一眼日历。
又是一年金秋九月。
02
王杰希熟练地倒车入库，砰的关上车门走出来时敞开的队服外套被风吹起，看起来颇有英雄电影里主人公的气质。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袁柏清走进大门刚好看到这一幕，认真点评道。
刘小别戴着耳机没听清：“谁炸了？”
新赛季开始第一天，一般来讲如果不是精神焕发朝气蓬勃早早来了训练室，就是激动到半夜失眠于是成功睡过头最终姗姗来迟，而显然微草的各位都是前者。王杰希在离八点差两分踩着点儿到达时，一屋子人正如同暑假结束开学的小学生一样聊得热火朝天，每个人都发挥出了不输黄少天的实力。
王杰希清了清嗓子，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屋子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柳非两个月不见王杰希，激动地嚎了一嗓子：“队长好！队长你又帅了！”
被周烨柏一肘子捅上肋骨，捂着肚子嘶撕抽气。
王杰希点了点头，淡淡道：“谢谢。”
他走上前，仔细环视过一张张阔别两月的稚嫩面孔，缓缓沉声道：“看来大家这个夏休过得都不错。”
“看这一个个胖的，我都差点儿没认出来。”
休息铃一响，一屋子人就跟脱缰的野狗一样你争我抢冲向了食堂。乔一帆蹲在训练室门口，又过了半分钟，高英杰才从训练室里出来。
“抱歉，久等了。”
乔一帆摇摇头：“队长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这个赛季出道，让我放松心情。”高英杰一边说一边绞着衣角。
乔一帆笑道：“加油啊，英杰，你肯定没问题的。”
高英杰也抬头，弯了弯眼睛：“谢谢，我会的。”
两个人到食堂时，窗口排队打饭的队伍倒是不长，然而座位被占得满满当当。袁柏清和刘小别给他俩占了位子，这会看人过来，便端了空餐盘起身准备离开。
刘小别经过高英杰时看了他身后一眼：“怎么没见队长？”
高英杰一怔：“……我出来时队长还在训练室。”
刘小别微微皱了眉头。
“队长不喜欢排队，可能是想等人都走了再来吧。”袁柏清说。
“那他之前呢？”乔一帆问，“总不可能每次都到最后再来吧？食堂也没什么吃的了。”
“啊！我想起来了！”袁柏清说，“之前都是我师父给队长打饭占位子的！”他沉痛地捂住脸，“真是一段惨痛的回忆……那人真的教科书级别的为老不尊，座位都是抢我的。”
“谁为老不尊？”
“那还能有谁？当然是队里年纪最大的……”
刘小别端着盘子突然面如土色，袁柏清回过味儿来，心里咯噔一沉，嘎吱嘎吱扭过头，对上一双大小眼。
“队、队长！我、我我我我……”
王杰希理解地点点头：“别怕，我不会告诉复升的。”
捡回一条狗命盘算着回去给邓复升请客赔罪的袁柏清正准备开溜，看到王杰希餐盘里的红烧狮子头，脚步一顿，没忍住又后退了两步：“队长你哪来的狮子头？我刚才打饭的时候阿姨明明说没有了啊。”
王杰希：“哦，我提前打过招呼留一份了。”
他心满意足地看了一眼自己盘子里色泽诱人香气四溢的狮子头：“阿姨没骗你，除了这份确实没有了。”
03
“小别，你来看一下这里。”王杰希微微皱着眉，眉心中间是两道浅浅的痕迹。
“这里的银光落刃出手快了，而且准度不够，如果能再等半秒钟，说不定就是个赛点。”
“是。”
“下去自己看看吧。”
刘小别回到座位上时旁边的柳非戳了戳他的胳膊，那边王杰希正在叫李亦辉的名字。
“小别，”柳非稍微凑近了些距离，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队长今天心情不太好？”
刘小别想了想：“有吗？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不一样！”柳非说，“队长虽然平常一直有点儿生人勿近，但他现在已经到恶化到熟人也勿近了好吗？他刚才叫我过去讲话我都不敢看他！”
“你看他干什么？”刘小别疑惑，“你不看电脑吗？”
对话终结。柳非扭过身握住鼠标，来了一发气势磅礴的乱射。
屏幕上的那记银光落刃正反复播放着，然而刘小别的心思却无法专注。他鬼使神差地借着电脑的掩护偷瞄最前面的王杰希，视线不动声色地略过那人低垂的眼睛，锋利的下颌，和抿成平直的一条线的嘴角。
队长似乎……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过这并不奇怪，刘小别想。没有方士谦的微草训练室，确实冷清到连他都觉得不自在。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王杰希突然抬起了眼。刘小别绝望地以为又要被训话，却见对方朝他比了个口型。
好好训练。
手执利剑的剑客动作迅速果决，利刃出鞘，剑光暴涨，却最终落空，徒留耳边回荡着剑声铮鸣。
方士谦离开前曾和他说，失去他这个能加血的dps，微草的攻击力恐怕会打不少折扣，届时就要靠他这个冲锋陷阵的剑客来保护他们骚起来就忘了天南地北的队长了。
他说这话时语重心长，王杰希正端着可乐从他身后经过，闻言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方士谦挺直腰杆：“怎么？你有异议？”
王杰希：“我……”
“有异议也给我憋着。”
刘小别噤若寒蝉。
“不，没有异议。”王杰希慢悠悠道，“看在你就快滚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做梦的自由。”
方士谦劈手夺过王杰希手里的可乐罐，还要作势往他头上浇。
刘小别魂飞魄散。
“王杰希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忘了当年刚来的时候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的吗？”
“方士谦你恶不恶心？”
刘小别……刘小别呢？
王杰希摆了摆空着的手：“趁还能抓住青春的脚后跟，快滚吧，微草不用你操心。”
“有我在呢。”
04
第八赛季常规赛第一轮微草就客场对上了嘉世。虽然这些年嘉世隐隐显现出了颓势，王杰希却丝毫不敢大意。一直到团队赛的最后，他反复确认王不留行还有百分之七的血量稳稳当当站在赛场上时，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没轻松两秒，心头却漫起一阵更浓重的疑惑。
赛后他大手一挥发了红包作为宵夜预算，让邓复升带着小孩们先回酒店，自己则按照叶秋发来的手机定位摸去了饭馆，一进门就是一股燥热火辣的市井气息。
王杰希穿过人群，掀开包间的门帘，看到叶秋正没个人样歪在座位里抽烟。
他被混着烧烤味道的二手烟熏得眼睛发疼，皱着鼻子从叶秋口中抢过还没抽多少的烟，扔进了烟灰缸里。
叶秋：“你这打招呼的方式够特别啊。”
王杰希给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
“啧啧，”叶秋说，“俩月不见，你怎么搞得憔悴成这个样子？跟得了咽炎的黄少天一样。”
“俩月不见，你倒是圆润不少。”王杰希对垃圾话抗性良好，他八风不动地给自己拉开椅子：“瞅你那肚子。”
叶秋：“王大眼儿，我们说话归说话，不带人身攻击的好吗？”
王杰希：哼 o.0
“不过说真的，”叶秋语气一转，顿了一下才道：“看到你这样，哥放心不少。”
“哪样？”
叶秋认真道：“说话欠揍又讨人嫌的模样。”
王杰希惭愧：“不敢当不敢当，跟您比还差得远。”
茶过三旬肉过两桌，叶秋又掏出根烟，这次王杰希没阻止他。
“……当年雪峰刚退役那会儿，”叶秋一开口就是老年人回忆模式，王杰希瞥了他一眼，夹了筷蒜蓉茄子。
“我其实挺不习惯的。”叶秋吐出口烟圈，“……明明人在的时候也没感觉怎么着，结果一走却发现做什么都不对味儿。经常会脱口叫人过来干个什么，结果叫完了才想起来人压根儿不在。”
王杰希突然想起来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于是放下筷子开始抱着手机调闹钟。
“所以哥现在特理解你，真的。”
王杰希再三确认好闹钟，放下手机，抬起了头：“谢谢你，但没必要，真的。”
“我现在没时间回忆，也没功夫缅怀。士谦走后微草一下成了年轻人的队伍，只能靠我镇着。”王杰希灌下一口冷掉的劣质茶水润润发干的嘴唇，“我能感觉那帮小孩儿已经开始怕我了，说话都不敢大声。其实我觉得挺对不起他们的，我也希望他们能在一个更轻松更宽容的环境中成长……但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真的做不到。”
“特别是英杰，他本身性格就软，我很怕会打击他的自信心。”
“……还有小别，他虽然看起来要强又有个性，其实心思单纯又细腻。”
“……柏清看起来大大咧咧，但重情义，方士谦退役对他打击应该还是挺大的……”
连王杰希自己都觉得很神奇。他对天发誓他真的跟黄少天不一个设定，本来没想讲这么多的，但此刻却莫名像一个被人操控的傀儡。他看着自己嘴唇开开合合，似乎记得自己讲了什么，却又什么也不记得。
叶秋静静地听他讲。良久，他才碾灭烟头道：“我本来想问你，为什么你考虑了那么多人，却偏偏不替你自己想想。”
王杰希还没回答，他又道：“不过原因我大概也了解，所以就不问了。”
叶秋说：“很多事情根本无解，但那不是不去解决的理由。只要你站在那个位置，就不得不面对。”
王杰希脑海中突然闪过三个小时前的一叶之秋。传说中的斗神周身光芒熠熠，却如同被蛀空了内部的高塔一般，最终轰然倒塌。
“……但是老王，我还是那句话，”叶秋说，“不论你人前如何正经如何严肃，我希望你能够永远真实，永远有任性的权利。”
“虽然私下讲话真的很讨打，但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
05
从机场出来，王杰希登上画有微草队徽的绿油油的大巴，数了几遍人头，又嘱咐到家记得群里发消息，才靠在自己的座位上闭上眼睛，没过片刻便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浅，浅到甚至分不清眼前闪过的究竟是梦境还是回忆。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b市的晚霞是难得一见的艳丽夺目，橙红的光漫过道路大楼与天相连的界限，整个城市仿佛在燃烧。
王杰希回到家，换了鞋，灯也不开就将自己扔进了沙发里。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看天色由红变紫又转蓝，最终隐没于一片漆黑。他动了动僵硬的手脚，考虑晚饭是泡面还是外卖，手机突然震了两下。
王杰希猛地坐直了身体，一把捞过手机，一看是黄少天。
他又按灭了手机躺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手机不出所料开始嗡嗡震起来。王杰希没理会，任凭它一遍又一遍地震动停止。然而今天的黄少天似乎格外有毅力，当电话第五次打来时，王杰希终于忍无可忍，正准备联系直属上司喻文州，却在看到手机屏幕的一瞬间定住了。
那个熟悉的自拍头像不管看多少遍还是那么做作。
王杰希抖着手按接通键时差点直接挂断。他清了清嗓子：
“……喂？”
“……嗯，是我。”
“……没干什么，刚到家准备吃晚饭。”
“……你猜？”
“……肯定赢了啊，你能不能对我们有点信心？”
“……那你真是太高估你自己了。说实话这场你不在我打得挺开心的，估计再过两周都想不起来微草还有过你这么一号人。”
“……就正常啊，该干什么干什么。”
“……没睡过头，我让余老板接了你的活，第一天就准点儿给我叫醒了。”
“……我没骂他……真的。”
“……队里挺好的，复升亦辉小别柳非都挺好，你徒弟也精神，我看他饭都打的双份儿。英杰这赛季也出道了，他很有天赋，以后肯定会有好的发展。”
“……我？我还用你管？”
“……没什么不适应的啊……”
“……真的，没骗你，连食堂阿姨都会给我留饭，你在不在真无所谓。”
“……哦，一定要说的话还是有点儿变化的。叶秋说你一走我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没那么招人烦了。”
“……好的，我一定把话带到。”
“……哎我都说了都挺好的你烦不烦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
良久，方士谦的声音才隔着半个地球和一条无法跨越的晨昏线，变成电波滋滋啦啦传进王杰希的耳中。
“可是王杰希，你为什么听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失真的缘故，方士谦的声音有些干涩，王杰希听到耳中竟然眼眶开始发烫。
“呃，可、可能……”
可能我只是有点想你而已。
“可能我在不在对你来说是真的无所谓，毕竟你是一个那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人……”方士谦续上了他的话。
“可是王杰希……我好像真的有点想你了。”
“我知道我不在你也能起得来，能把那群小孩儿照顾的很好，能打赢比赛，可是我想，如果我在的话是不是你就可以多睡五分钟，可以在赛前多个人给你鼓励打气，可以说一些任性的话而不用担心被讨厌。”
“可以不用装出一副无坚不摧的样子。”
方士谦的尾音断在了一声不自然的哽咽中。被一室浓稠的黑暗裹挟着，王杰希的胸腔终于再次起伏起来。
“方士谦，”他哑着嗓子道，“……其实我刚才是骗你的。”
“？”
“我今天早上不小心骂了余老板，估计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王杰希弯着眼角：“所以以后还是你来叫我起床吧。”
Fin
成为社畜以来的两周每天都工作10h＋，好不容易有个空闲就飞速短打了一发，一会儿继续肝老王生贺
现在就很惶恐，如果我成为了月更选手你们是不是就不爱我了（抹泪
